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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不认输!


在这场赛跑看来要输,胜利的可能性不大,痛楚难忍的时候…… 向前跑!绝不认输!

我们在堪萨斯大草原上吃力地走,寒风就像利刃一样无情地吹着脸。从刺骨的冷空气中传来我大哥弗洛德的喊叫:“快跑,格林,你够结实,一定受得了。” 当时是一九一六年二月,我七岁,我们正在去那所木板造的小学校途中。我家农舍在堪萨斯州的罗拉镇(人口一百八十),学校就在距我们农舍三公里的十字路口附近。

老师还没来,另外十九个学生也还没到。我姐姐莱莎要在学校外面等,两个哥哥和我却要进校内去避寒。前门只有一条钥匙在老师处,因此我们要走侧门,那门只能从外面打开。我们进去后,那门就卡嗒关上。

雷蒙和我在黑板上画井字作“抢三”游戏。弗洛德则走过去在那大肚铁炉里生火。

“可以生火吗?”我问他。 “是的,等我先倒点煤油在上面就可以。他打开油罐盖就倒。突然一股猛烈骇人的大力把我推到墙上。我模糊地听到弗洛德惊呼:“我身上着火啦!”我发觉自己身上也在烧,想站起来,两腿却支持不住。

雷蒙赶快跑到侧门处高声叫莱莎。她开了门,把我们弄出去。我学大哥的样,扑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想把火压灭。弗洛德尖叫:“向我们身上泼沙呀!”可是地面差不多全冻硬了。

弗洛德摇摇晃晃站了起来,身上还有几处在烧。“我们一定要回家!”他叫道,开始跑。

我们都惊恐地瞪大眼瞧。弗洛德几乎全身赤裸。外衣烧得只剩了上半截。从那儿到他那双冒烟的鞋之间是烧得发黑的躯体。

我们跟在他后面跑。那时我才看一看自己的腿。两只裤管全烧掉了。我略为落后一点时雷蒙催促说:“你一定要继续跑。”

父亲会要我们跑到家的。决不认输,继续向前。要自己解决问题。父亲时常这样叮嘱我们。

我们总算跑完那三公里路,可是快到家时,我忽然感到痛楚难当,昏了过去。

我再听到的是贴近我脸的温柔悦耳的声音。“医生就快来了,”母亲说,一面把湿毛巾敷在我发热的额头上。

我睁开眼。父亲正悲愤地瞧着弗洛德。家中其他的人都站在床旁,默不出声,害怕地瞧着。我疼得狂叫。

费格森医生来了,先仔细察看弗洛德,然后轮到我。母亲抱着我,费格森医生用亚麻子油溶液清洗我深入皮肉的灼伤。那痛楚我实在受不了。 稍后,年轻的医生示意父亲随他出到房外,他们带上房门,可是我听到了他说的话:“格林最大的危险是感染。要是感染了,两条腿都要截除。就算不锯掉,恐怕将来也走不了路。至于弗洛德,我们可无能为力了。”

后来我们知道,原来前一晚有个公益会社在学校里开会。他们生的火在在我们到达学校时还没有完全熄灭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煤油罐中盛着的是汽油。因此发生了最不幸的意外。

我们一天又一天的躺在床上。弗洛德虽然很少转动,但他说话,而且和家人一起唱赞美诗。

我的腿很难看,红肿疼痛,两膝都无法弯曲。

第九天早晨,弗洛德躺着丝毫不动,双眼闭合。母亲坐在我们床旁。我方才一定睡着了,因为我是感到有点不妥,突然惊醒的。我从没见过母亲哭,她此刻却泪流满面。那天早晨弗洛德去世了。

我的两腿不断恶化,左臀长了个大疮,我知道那是因为感染已进入体内。

某天下午,有位太太从领镇来看母亲。她告辞时我听到她说:“亲爱的,你可要面对现实。格林这一辈子都会是个残废。”

母亲回到房中时,瞧见我的神色就知道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。我尖声嚷:“我不要做残废。我一定会走!我会!我会!”

母亲伸手抱住了我,把我额上的头发向后拂,说道:“是的,格林,你一定再会走的。”

出事后三个月,我的腿伤还没有收口。母亲每天把一种有香味的油膏涂上去,耐心地按摩我麻木的腿肌,小心避开脓肿溃烂之处。

我努力找点事——随便什么事都行——来使自己忘记难忍的痛楚。父亲擅于奔跑,象鹿一样敏捷,喜欢和我谈跑。在火灼之前,他曾说我是“天生的”良材,也教过我怎样摆双臂来增加跑速,怎样在长跑中定步速。我常想象自己在参加赛跑,在比赛中跑在别人前面,把距离拉得远远的。天哪,我多么希望能够再跑! 夏天来了,一个酷热的八月下午,费格森医生试试把我僵直的双腿弯曲,并不成功。他深思地望着我说:“格林,这六个月来你一直说你会再走路,现在你还这样想吗?”

“是的,大夫。”

“好,现在我们试试看。”

我缓缓地伸直腰,可是两腿不听使唤,要不是母亲和医生抢扶住已经跌倒。他们把我抱上床时,我不禁痛哭。

那天晚上父亲回家时,我说:“爸,我要用楼下那张大椅。”

“好,格林,我把它搬上来。”

那张结实的家制大椅成了我练习运动的机器。我抓住椅子扶手,能慢慢地把自己拖离开床坐到椅上,然后抓住一边扶手当拐杖将身体撑起来,靠住椅背,忍着痛,慢慢移步绕到椅子前面去。

耶诞节前夕,母亲照常揉搓我的腿。我对她说:“我有件礼物送给你。不过你要站在房门口闭下眼睛才拿得到。”她照我的话去做,我就从床上溜下地。 “妈——赶快,睁开眼!”我踉踉跄跄地向她跨了一步,然后又一步,觉得开旋地转起来。母亲赶快过来扶住,两人一起倒在地上,那时,我第二次见到母亲哭了。

好容易等到天气回暖,我才获准到户外去。有一天,父亲带我去草原猎野兔。当时我只能一瘸一拐地跳着走。

第二次我们出去时,父亲从大车上解下一匹马。他把那的黑尾巴往我手中一塞。“抓住它。我们走吧。”

马向前奔跑时,我咬紧牙关,踉跄地向前冲了十几步,父亲忽然拉住马。我胆怯地转身望着他,他坚毅的脸上却显露高兴的表情。“孩子,你跑呀。”他说,“别抱怨。只要继续努力。”

次年春天,我们向西边更远处搬家,上学来回要步行三公里,更加增强了我的腿力,可是跑时腿还是痛。我除了在农地操作外还拼命作体操运动。我瘸着腿跳的步法渐渐变成真正的跑步了。

十二岁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,身材不高,不过很结实。学校举行径赛运动会时,我凭一时冲动决定报名参加,小心不让父母知道。 校长见身穿家制绒布衬衫和长裤,脚穿厚底帆布运动鞋,便问道:“你打算就这个样儿去赛跑?”

“是的,校长,”我说。他指我到参加赛跑者量体重的地方去量一下。他说:“你太小,只能参加乙组。” 但我要和大孩子们一起跑一千六百米,便漫步走到甲组排队的行列中。轮到我时,管磅秤的人问道:“孩子,你有多重?”他说一定要够三十二公斤重才能参加。

那人一定是看到我站在磅秤上时焦急的脸色,所以几乎看都没看就宣布:“三十二公斤正!”

参加甲组的几乎全是中学生,个子都比我大。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穿运动短裤。我瞧见他们穿着底有钉的鞋,感到惊奇。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钉跑鞋。

开始时别人一跃向前,起步很快。我遵守父亲的忠告,不设法跑得一样快。领先的大个子中有一个才跑四百米就跑不动了。那时我略为加快脚步。等我们跑完前半程的八百米后,我已追上最前面两个赛跑选手。我不知道要赶过前面的人一定要从跑道外侧跑,我仅从他们两人之间穿过去向前奔。

接着我发现有条粗线横过跑道拦在前面,眼看就要钩住我的头,于是低头从下面钻过去。突然观众激动地挥手要我回去。有个人大声吼叫:“要冲断线才算赢呀!”

我慌忙跑回去,冲断了线。我赢得了冠军。

我转身回家。我知道父亲一定会以我为荣。我一路走时就听到他的话在我耳畔响着:“向前跑——决不认输!”

格林·肯宁汉一直向前跑,成为他那时代的优秀长跑健将,并赢得世运奖章。在一九三三年至一九四〇年间,他曾参加纽约市麦迪逊广场公园举行的三十一次赛跑,赢得二十一次冠军,并创了八百米和一英里长跑的世界纪录。他结束径赛事业后在堪萨斯州雪松角创立了肯宁汉青年大农场,三十年来,他和夫人露丝在那里帮助过九千名问题青年解决困难。